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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分享精彩傳奇故事，歡迎關注「傳奇故事記錄」一點號！ 1 夏天還是如期而至。 「聽說了嗎？」華子拍著前額的頭髮，陽光下那些飄灑的頭皮屑閃閃發光。 「什麼？」張北歪著腦袋盯著他的朋友。 「昨天晚上有個老師死了，」華子把衣袖往上捲起來，「聽說是入室搶劫，被人發現了……」 張北對此沒有興趣，華子不說話了。 黃昏時分，太陽光又暖又軟像是一條捂在大地上的蠶絲棉被。張北額頭上掛滿了細密的汗珠，他捋了捋。 「死了算了，」他抱怨說，「你們怎麼這麼的平靜。」 華子兩手掐住頭髮往後撥，「我們可不招飛蚊喜歡。」 張北幽幽地看了一眼華子，隨後他的眼皮耷拉著望著地面。「骯髒的血。」這句話似乎已經在他腦海里迴響。 暮色逐漸濃厚，天空與大地的交界處的晚霞燒起來了，有一塊掉到了大雲山上，整座山都被點燃了。 「我回去了，」華子拍了拍屁股，「明天帶你去看妹子，」他眨了眨眼睛，「美女。」 張北兩手抱著膝蓋，看著華子的背影，他想讓朋友再陪陪他，可是他沒能說出口。 華子的身影消失在街口，周圍的陰影也越來越多了，殘陽節節敗退。 他驀地感到手臂有點瘙癢，今年的第一隻飛蚊已經落在他的左臂上，將它的吸血的管子插進了他的皮膚。他能敏銳的察覺到鮮血被一點點抽離他的體內。他右手握成一個蓋狀，慢慢接近它，「啪」的一聲，那隻飛蚊已經血肉模糊。 他站起來，彈掉左臂上飛蚊的屍體，然後往商店方向走。必須買一點蚊香，他想，雖然沒什麼用。 「你去哪裡？」母親站在門口，一腳跨過門檻，好像要追上來。 「沒什麼。」他說，「我去買點蚊香。」 他加快腳步，可是走到小劉商店的時候天還是囫圇地黑了。 小劉正蹲在門口扒飯，他看到張北就站起來往裡面走。他知道張北是來買什麼的，每年張北都是第一個來買驅蚊用品。 「蚊香是吧？」小劉取了三盒蚊香放在貨柜上，又走到貨架上去拿別的驅蚊商品，「這個電蚊拍要不要試一下，還有花露水。」 小劉又在臉頰上拍死了一隻飛蚊，然後他看著貨柜上的東西，點點頭：「我都要了。」把東西往購物袋裡裝的時候他發現左臂已經長了幾個大包。 小劉也已經發現了，「你應該讓你母親帶你找個高人看看。」他走出貨櫃，和張北一起走出門，然後又在門口蹲下，一邊扒飯一邊叮囑說：「你們年輕人不信這個，那是因為你們經歷的不夠多。」 張北沒有回答他，他已經在用電蚊拍驅趕身邊的飛蚊了，「滋滋滋」的響了一路，他還聞到了蛋白質燒焦的味道。 母親已經在餐桌旁等著他，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黑糊糊的，就和母親的臉色一樣。 他在桌子旁點上蚊香。 母親給他盛飯，他在開吃之前掐死了手背上的飛蚊，當他夾菜的時間，手背上又紅了一塊。他吃了幾口發現母親只是望著他，他放下碗筷，回望著母親。母親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永遠就是這樣：弓著身子，腳步拖沓，被壓垮的雙肩上罩著一個寬大的隨時就要滑下去的睡衣，臉頰凹陷，雙眼則是呆板、凝滯。他不知道母親為什麼這樣，以前在他還小的時候，他總是認為是自己不夠好，後來當他懂事了，他認為這或許與父親有關。可是母親從未向他提起過父親。 他用手揮了揮，幾隻飛蚊從他眼前飛過去，他似乎已經開始適應了它們。他給母親夾菜，「不吃飯？」 「哦，」母親似乎從夢中醒來，「吃。」她吃了幾口，又放下筷子，陷入了新的夢境。 「母親，」張北猶疑著該不該說，又一隻飛蚊在他眼前飛過，「小劉說，你應該帶我去找一個高人看看。」 母親開始吃飯，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挑起飯糰往嘴裡送。「你父親和你一樣。」她說。 張北抬眼看著母親，急切的問：「一樣？」 「沒錯，」母親的聲音很無力，「他和你一樣招引飛蚊，你們流著一樣的血。」 「後來呢？」他說，「他有沒有找到辦法？」 「倒是有一個人能讓人擺脫這些東西。」母親機械的咀嚼著，聲音含糊不清。 「是誰？」張北按耐不住激動，雙手死死的按住桌面。 「張北，」母親的目光稀微，「坐下。」 張北坐下，仍舊期盼的看著母親。 「老廟街有個道士，」母親說，「你父親當年找過他。」 「問題解決了？」 母親點點頭，過了半晌她又說：「可是他又遇上了新的問題。」 「什麼問題？」 「我不知道。」母親看起來很累，「你父親不肯和我說，他性情大變，暴戾、蠻狠，開始仇視所有人，每天黎明時分他會大喊大叫，像個野獸。」丈夫發瘋的模樣歷歷在目，此時此刻她仍感到心有餘悸，她捂著起伏的胸口，「張北，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你的頸椎就是被他打傷的嗎？」張北搖晃著腦袋趕飛蚊。 母親調整了坐姿，目光戚戚的飄向遠方。「不是你父親，是我咎由自取。」 張北只能看到母親的半張臉，還有半張臉淹沒在黑暗的影子裡。 ... 2 昨晚他沒睡。一開始他就做了十足的準備，支好蚊帳，撒上花露水，點上蚊香熏，手裡還拿著電蚊拍。可是這都沒能阻止那些令人作嘔的東西前仆後繼的送死。那些小東西好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樣，貪婪執著的迷戀他的血液。這還只是剛開始，天氣還不夠熱，飛蚊還不夠多。他記得又一次，飛蚊多得擠滿了屋子，他被咬得在地上打滾。她母親嚇壞了，跑到鎮上挨家挨戶敲門求救。趕來的人們用火把驅趕飛蚊，他看到那些可憐的小東西像是星星一樣從天上落下來。 一大早，華子就在樓下叫他的名字：「張北……張北。」 可張北才剛剛合上眼睛，昨晚的生死鏖戰可讓他精疲力盡。屋子裡各種物件家具七零八落，地上鋪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飛蚊，牆上也是大大小小的紅點，這就是他的戰果。 「來了，」他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等我一分鐘。」 張北照了照鏡子，左臉頰和鼻頭上起了幾個大包，耳朵下面也有。眼睛周圍生了淡淡的黑色，眼底下的眼袋也腫脹了許多。他看著苦大仇深的自己，強迫自己笑了笑，最後那個皮肉扭曲組成的笑容十分的「畸形」，透著一股悲涼。 他下樓的時候，母親正坐在飯桌邊，慢條斯理的吃飯。似乎已經知道自己不會留下來吃早餐，母親沒有叫他。他向母親告別的時候，母親嘴角微微上揚。這種古怪的笑容讓他十分惶惑。 華子之所以這麼急躁是因為他約了蓉蓉和小太陽。這兩個姑娘是當地有名的美人，為了約她們出來華子花了不少心思。在去赴約的路上，華子和他事先約定好，蓉蓉是華子的，小太陽留給他。對此他沒有任何異議，要是沒有華子可能他永遠也沒有辦法將這兩個可人兒約出來。 姑娘是如約而至，簡單的寒暄幾句後他們商議著要去水庫搞燒烤，大家都同意這個想法。 華子對付女人很有一手，半路上他的手已經環繞著蓉蓉的腰了。張北很興奮，一路上十分主動的找小太陽聊天。小太陽倒也沒有都嫌惡他，只是她說話的口氣總讓他感受到疏離感。 後來小太陽也問過他幾個問題，「你的臉怎麼了？」，「他們說的那些是真的嗎？」，「你真的能夠吸引飛蚊？」「以後你要是結婚了可怎麼辦，沒人能在一屋子飛蚊包圍下做那事。」 「嗯。」張北只能點點頭。 這像是專門來羞辱他的，張北越想越氣憤，他突然停下不動了。 華子叫他：「你怎麼了，走啊。」 「我不去了。」他有些鬱悶的揮了揮手，「下次吧。」 「喂，怎麼了？」華子問他，可他的手還摟著蓉蓉的腰。 「隨他去吧。」張北聽到小太陽這樣說。 他往回走，越想越生氣，攥緊了拳頭，指甲都嵌進肉里了。他找了一塊石頭坐下，生悶氣。他躺下，又坐起來。可是小太陽說的沒錯，沒人願意在飛蚊的包圍下做那事。他絕望地哭起來，「他媽的，為什麼我的身體里流著這樣骯髒的血？」他站起來，打算回去質問母親。 當他想到母親的時候，忽然想到了母親昨晚提到的道人。儘管他對此很是懷疑，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他一路奔跑來到了廟街，問了幾個老人，最終在廟街一棟老房子裡找到了那個年邁的道人。這個道人打赤膊，皮膚黝黑髮亮，頭髮披散著、那張臉像是一塊乾枯的羊皮紙。他坐在一張棕墊上，靠著牆壁出神。 一個愁眉苦臉老婦人走了進去，道人瞇著眼睛和她交流了幾句，馬上那個婦人就笑逐顏開。 張北在門口彷徨許久，那個道人瞇縫著眼睛望著他笑。 張北走進去問他：「你是看著我笑？」 「沒錯。」 張北蹲下身子，眼珠子轉了轉：「你知道我為什麼而來。」 「知道。」道人伸了個懶腰在棕墊上側身躺著，「你父親以前也找過我。」 「你有辦法？」 「任何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道人的目光狡黠，「只是要付出代價。」 張北席地而坐，「我可沒有錢。」 「我從不收錢。」道人的聲音不像是開玩笑。 「那麼解決我問題的辦法是什麼？」張北凝望著外面熾熱的陽光，空氣都被蒸的變形了。 「很簡單。」 「很簡單？」張北慢悠悠的轉過頭來。 「沒錯。」道人仰天躺著，把頭微微的偏向張北，「今晚上你把自己的精子灌入自己的耳朵就行。」 「干你媽！」張北勃然大怒，他起身又朝道人啐了一口。走出屋子的時候他聽到道人的哈哈大笑。他五官扭曲起來，似乎全世界都在嘲諷他。帶著這種難以釋懷悲憤的心情他一路狂奔。他想如果母親還坐在飯桌旁，一份病怏怏的模樣，他就狠狠的揍她一頓。 他回到家，母親正坐在飯桌前，一見到他就急切的問：「你去找那個道人了？」 張北怔了怔：「你怎麼知道？」 母親一聲嘆息，眼裡的悲哀更加的濃烈了。 「你能不能放棄這個法子？」母親的這話幾乎沒有帶任何的希望。 但是張北用更加粗暴無情的聲音徹底讓其絕望：「不可能！」 ... 3 儘管他回絕母親的態度很堅決，但是對於這個法子本身他很是質疑，甚至是嗤之以鼻的。可是當飛蚊一次又一次的騷擾他，蜇的他滿身是包的時候，他動搖了。何不試試？ 白月如水漫過了床沿，淹蓋了他大半個身子。他左大腿上的一抹血跡在白月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驚心動魄。他坐起來褪下了內褲…… 十分鐘後，當他完成這項古怪的舉動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在蚊帳外磨牙吮血的飛蚊轟然散去。心有餘悸的他心情小心翼翼的掀開蚊帳的一角，蚊帳內的飛蚊也欣然離去。心情激動的他在床上來回打滾，又跑到窗戶口大喊大叫了幾句。他開始暢想著美好的未來，自信心在他心裡無限的膨脹，隨後在疲倦與滿足中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黎明時分，夜色已經變得稀稠了，在公雞打鳴之前。張北被一陣嗡嗡聲吵醒，隨後他失聲尖叫。大批的飛蚊成群結隊的湧進來，他被嚇得四處逃竄，張牙舞爪的驅趕飛蚊。飛蚊很快就將他團團圍住，他絕望的看著滿天飛蚊，頹然跪倒在地。那些飛蚊一擁而上，從他的兩耳鑽了進去。一開始他全身發抖，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然而那些飛蚊並未像以往一樣在他身上打孔吸血而是順著他的兩隻耳朵鑽了進去。一陣陣酥麻的感覺，讓他十分舒適，他馬上鎮定下來。而且每鑽進去一隻飛蚊，他就聽到一些聲音。 華子的打鼾聲，小太陽的抱怨聲，有人在議論她母親的是非，有人在嘲笑他身體里「骯髒的血」，還有情侶在打情罵俏，還有人在打罵孩子，道人的夢囈，狗的吠叫，羊的咩咩，還有依稀聽到小河的流水聲。 其中兩個壓抑的對話聲讓他精神猛的一震。他能識別這聲音，對話人是鎮上的光棍兄弟。 「我說那天你不該把她殺死。」 「可是她看到我了？」 「天那麼黑，她怎麼能看清呢？」 「可她就是看到我了。」 「早知道。」那個聲音嘟囔說，「我們就該先奸後殺。」 張北如夢中驚醒，他急急忙忙跑到鏡子前，拍了拍耳朵又掏了掏，一隻飛蚊都沒有掏出來。耳朵也沒有任何異常，他走到窗口思索半晌。外面已經有了灰濛濛的亮光，不時有雞鳴聲，樓下一片死寂，母親還未醒來。 他轉身下樓，路過大堂的時候他躡手躡腳並沒有驚醒母親。出了家門，他直奔警察局。儘管警察對於他這種毫無證據的舉報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破案心切的警察沒有放過任何機會。爾後警察在光棍兄弟家裡找到了帶血的衣服。張北成了破案英雄還得到一大筆獎金。 人人都稱讚他：「好傢夥，沒想到你還是個神探。」 小太陽也靦腆的向他表示祝賀：「你可真厲害！」 華子打趣說：「可能是飛蚊帶給他的靈感。」 張北只是抿嘴笑笑，「是是是。」 張北開始變得喜歡夜晚，太陽剛落山，他就急著入睡。太陽從東邊露臉之前，他就早早起來，把窗戶打開，等著飛蚊帶著秘密鑽進他的耳朵里。 隨後在張北的幫助下，警察又破了一些舊案。強姦、殺人、搶劫、偷盜。那些潛伏在人群中的犯罪者都被抓了起來，他獲得獎金，榮譽以及大家的尊敬。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當大家越來越敬重他的時候，母親卻心憂如焚。有好幾次當他拿著錦旗回來的時候，母親勸說他：「夠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出事的。」他不能理解母親，他認為母親那常年衰微的神經已經壞掉了。 他無心顧及這些，他正快馬加鞭的追趕小太陽，對此他胸有成竹。沒人能比他更了解小太陽了，飛蚊告訴了他一切。她喜歡吃梨，不喜歡蘋果。自己喜歡黃色的裙子，而喜歡男生穿黑色的襯衫。她認為男人在未結婚之前說「我愛你」三個字是輕浮沒有責任感的體現，而且她私底下不喜歡蓉蓉，甚至經常向父母抱怨蓉蓉的缺點…… 帶著這些秘密張北在追求小太陽的道路上一帆風順，無往不利。小太陽的臉上的笑容幾乎像是用刀刻上去的，永遠不會消失。那天張北當著大家的面揭露了一位警察腐敗的罪行，並在警察家裡的後院挖出了鐵證。記者為這名神探拍了幾張照片，並打算採訪他。張北沒有理會圍觀的人，而是徑直走到小太陽身邊，單膝跪地並拿出了求婚戒指。 他望著小太陽，有些自負地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驚慌失措的小太陽退了半步，尬笑著掃視著周圍的人群似乎在尋找幫助。 「你願意嫁給我嗎？」張北督促說。 小太陽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我，我不能，」她怯懦地說，「我不能答應你。」說完她緊張的偷瞄了張北一眼。 張北木然良久，「你說什麼？」他問。 「我已經說了，對不起。」她抱歉地說。 張北把戒指盒收起來緊緊抓在手裡。「我知道了。」他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他咧嘴笑了笑，那個笑容像是他臉上的傷口，很快這「傷口」就癒合了。大家圍成一個圈子，沒人說話，氣氛凝固了。張北仔仔細細的看著大家，他們臉上鐫刻著恐懼與恭敬，就連華子也和他們一樣。仿佛他是一個惡霸一樣，「可我他媽是個英雄！」他在心裡咆哮。 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他想不通，他穿著黑色襯衫，每天給她送梨，從不說愛她，只說欣賞或者喜歡，時不時透露自己對於蓉蓉浮躁性格的討厭，這無一不正中其懷，就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也不會知曉這麼多。而那些忘恩負義的人們也和她一樣可惡，他是懲奸除惡的英雄，為什麼要用那種帶著恐懼與仇恨的眼睛盯著他。那晚他一夜未眠，他懷著極大怨氣想聽聽他們在晚上怎麼議論自己。可是除了一些雞鳴狗吠，以及一些零星的咳嗽聲，其他一無所獲。 ... 4 「難道他們已經知曉了自己的秘密？」他喃喃自語。 他抱著被子躺下了，疲倦讓他輕鬆入眠。 不久後，華子拍醒了他。 「要不要吃點東西。」華子指著桌上的一碗麵條。 張北搖了搖頭。「我不餓，只是有點難受。」 華子不自然地搖了搖頭，最近發生的種種已經讓他們變得生分。 「昨天的事情，」華子還想裝作和一樣的狀態，「你還好吧？」 「沒什麼，」張北苦笑，「只是被一個女人拒絕了而已。」 「最近你不太對勁。」華子說的小心翼翼，「大家都不太對勁。」 「沒錯，主要是我。」 張北的坦誠讓華子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只能點點頭。華子扭了扭身子，故作輕鬆地說：「究竟怎麼了，告訴我怎麼樣。」他頓了頓，然後用更加真摯的語氣說：「我們是朋友。」 張北在坐起來，兩個大拇指蹭著地板，盯著華子看了一會兒。華子說的沒錯，他們是朋友，而且現在他需要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張北說，「你要為我保守秘密。」 張北用那雙憂傷的黑色眼睛凝視著他的朋友，直到他的朋友回答：「一定。」 華子走後他吃了那碗麵條，並且沉沉的睡去。他夢到自己丟落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後來他停下來了。他聽到一個女人的哭泣聲，他問女人為什麼哭泣，可是女人並不回答他。他走過去，將女人骷髏一樣的身子掰過來，那個女人是他母親。 他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的呼吸，隨後他又失眠了，憑窗而望。這個古怪的夢在他心裡激了一陣陣並不激烈卻難以停歇的波濤。 他在窗戶口逡巡著，等待著飛蚊的到來。晦暗的夜空讓他惴惴不安。 當第一隻飛蚊出現的時候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把捂住耳朵的手慢慢的放下來，讓它鑽進。沒有任何聲音。或許這樣也好，他想。又進去幾隻，他痛苦的神情逐漸舒展了。 「骯髒的血！」有人大罵了一句。 他一怔，窗外一大團飛蚊奔過來，他的身子抖如篩糠。 「那個混蛋身體里流的就是骯髒的血。」 「和他父親一樣，都是王八蛋。」 「他母親就是個偷人的婊子，他還不知道吧。」 「他就是個竊聽他人的混蛋，無恥之徒。」 「哈哈哈，張北是個混蛋。」 小太陽和華子的對話。 「你不是他的朋友嗎？為什麼把這個秘密告訴大家。」 「他那樣做破壞了別人的隱私，這很不道德。」 「你這話就是說給他聽的吧。」 華子的笑聲——「好了，我們去屋裡坐坐。」 「不要，我不喜歡做那事的時候有雙耳朵聽著。」 「哈哈哈。」 …… 張北躺在地板上，那些飛蚊都消失了，可是那些惡毒的詛咒久久的在他腦海里盤旋。「我們以後睡覺的時候沒事就罵他一句吧，流髒血的狗東西。」 他坐起來，茫然四顧。那些沒有絲毫遮掩的咒罵像是子彈一樣將他的靈魂打的千瘡百孔。他的雙眼布滿了紅血絲，頭髮蓬亂，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他起身拍了拍衣服，幾隻死掉的飛蚊從衣服的褶皺里掉落，那可能是幾句惡毒的「詛咒」。 他走到窗邊一聲長嘆，廟街的黃色琉璃頂與橘紅色的晨曦相互輝映。傷心欲絕的他再一次想到了老道，或許道人是他最後的希望。他走下樓，母親正坐在飯桌旁，面帶憂愁。 他有些忿恨地白了母親一眼，「你是不是背叛了父親？」他想起了聽到的流言蜚語。 母親瞪大了那雙恐懼的眼睛，最後只能默默的垂下了頭。 張北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多做糾纏，他走出家門來到廟街。他突然想起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道人的夢囈了，果然那裡的人告訴他，道人已經身埋黃土。張北呆立許久，周圍所有的門都朝他關上了。回家的路上他與華子不期而遇，兩人的目光隔交匯，並凝滯不動，他甚至沒有從華子的眼睛裡發現羞慚。後來在小太陽和蓉蓉的呼喚聲中，華子轉身離去。在他的記憶深處有關華子的影像正在灼灼的燃燒著。 人們看到恍恍惚惚的張北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往家裡走，晨曦將他孤獨的影子拉的細長，幾乎要斷裂。人們就遠遠地冷冷地望著他，沒人和他打招呼。 倒是有人在他身邊呸了一聲，那人的丈夫因為張北入獄。 他終於跑回了家，衣服都濕透了，那些汗水像是膠水一樣將衣服和他的肉粘在一塊，讓他渾身難受。他推開門走進院子，發出了一聲悽厲的慘叫，他看到母親弔死在屋子中間。 按照當地的習俗，晚上葬禮就開始了。父親死後就沒什麼親戚了，來了幾個生親戚簡單的慰問後在天黑之前就匆匆離去。葬禮有些冷清，他站在母親旁邊，母親躺著的樣子很安詳，不像活著的時候總是疲倦不堪。 晚上的時候，華子出現在家門口，他想或許華子會進來。但是華子的身影很快隱沒在黑暗之中。 他在院子裡點燃了一堆篝火，幾個年邁的和尚圍著火堆有口無心的念著往生經文。而張北不停的往火堆里添加柴火，明亮的火光無法驅散他臉上的哀傷陰影。和尚們以為這個年輕人是因為母親的自尋短見而傷心過度。 或許是因為年紀太大了，和尚們嘴裡念叨的經文越來越缺乏節奏與儀式感，甚至有的人開始打哈欠。黎明之前他們相互依靠著沉入了夢鄉，後來他們是被炙熱的火舌從睡夢中喚醒。映入眼簾的駭人景象令他們大驚失色。遮天蓋地的飛蚊發成瘮人的「嗡嗡」聲，有些飛蚊身上還燃著火焰，它們像是螢火蟲一樣追著張北。張北則捂著耳朵圍住火堆搖頭晃腦，不停的跳躍像是在舉行某種神秘的儀式。他嘴裡發出嘶啞粗糲的喘氣聲，紅紅的火光使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猙獰的怪物。 就在和尚們打算呼喊救命的時候，張北突然不動了，他緩緩放下了雙手。飛蚊一擁而上鑽進了他的兩耳，張北的腦袋劇烈的抖動起來，目眥欲裂。 而後他悽慘的大叫一聲跳進了火堆里。一道火柱沖天而起，那些隨他而去的飛蚊化作無數的火星濺滿了天空。 感謝閱讀，歡迎留言交流，今天的故事選自微博腦洞故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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